周一上班，一整天都相安无事。
仁和医院的中医科室并不忙碌，恰巧江慕月今天晚上值班，她乐得清闲，索性带了一本闲书过来，消磨时间。
晚上一点多，有人敲响了值班室的门。
“大夫，快点快点，救命救命！”来人神色慌张，对着木门便是一顿乱捶。
医院急诊，晚上有兵患也很正常，可是这里是中医门诊，有急病该去看急诊才是。
江慕月打开门，却看见秦韬站在门口。
“怎么是你？”江慕月上下打量了一番，“怎么了，大半夜的打架斗殴，受伤了？”
“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快走。”秦韬没时间客套，拉起她的手，往病房那边走过去。
病床上，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正痛苦地捂着肚子，额头上不停地渗出汗珠，她的身子蜷缩成一团，轻轻地颤抖着。
床边围着五六个身穿黑色马褂的，都火急火燎地等着医生，看衣着也是洪帮的人。
“都滚开！”秦韬急的团团转，“让开让开！快让医生看看！”
江慕月还没站稳，就被秦韬推搡着坐在床边。
她专心看诊，秦韬在一边道：“我们去找药铺看过大夫，他说让我们来医院，可医院值班的大夫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病！”
江慕月先把了下脉，伸手又要按病人的肚子。
女孩早已经痛的神志不清，下意识地护着自己的肚子，怎么也不肯松手。
见状，旁边一个光头的中年人急道：“医生，你这又是把脉又是看舌头，不是中医又不是西医，到底行不行啊？”
中年人跑的气喘吁吁，他剃了光头，脸上两道横肉，看面相绝非善类。
在病房里观察情况的护士给江慕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趟这一趟洪水。
江慕月明白过来，并非值急诊的大夫看不出来病症，只是洪帮这种地头蛇，万一看错了，得罪了他们，他们可不会讲道理。
西医炙手可热，病人多得是，没有人会为了一个病人冒险，万一丢了差事，岂不是得不偿失。
“师父，这位是江医生，我的朋友，”秦韬在一边说好话，“让她看看吧，我相信她。”
光头还在犹豫，江慕月已摘下口罩，“是急性阑尾炎，要先输液消炎，然后动手术。”
“如果再耽搁下去，我可以等，但病人不能等。”
“师父，她是医生，让她先试试吧，诗语这样子也不是办法。”秦韬也道。
光头点了点头，上前盖好女孩身上的被子，语气诚恳，“那好，江医生，就拜托你了。”
江慕月立即开药，给病人输液。
很快，病人的情况稳定下来，肚子不痛了，她很快就睡着了。
折腾了大半夜，所有人都累了，秦韬留下来照顾，其他人都回去了。
从秦韬口中得知，病房里的病人正是洪帮的大小姐洪诗语，那个满脸横肉的光头则是洪帮老大洪震。
之前在顾家的宴会上，洪震也出现过，江慕月并未过多留意。
在仁和医院，阑尾炎这种手术很常见，可是并没有其他科室的医生肯接这台手术。
“狗眼看人低！”秦韬一拳砸在桌子上，“这家医院不行，我就带诗语去外国人开的医院，我就不信没人给我们做手术！”
“先别急，”江慕月第一次见秦韬发这么大火，柔声安慰，“你愿意折腾，洪小姐也禁不起折腾，仁和医院的条件在南城数得上。”
“这台手术别的医生不做，我来做。”
“你说什么？”秦韬两眼放光，反应过来，他一把抱起江慕月，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我替师父和师妹谢谢你。”
江慕月被他折腾地眼前金星直冒，扶着墙站稳，连连求饶，“好了好了，快去病房看看洪小姐吧，这两天注意休息，手术越早做越好，明天下午手术。”
“好！好！”秦韬一溜烟跑开了，跑出去老远，又回来问，“诗语可以吃东西了吗？我去给她买吃的。”
“粥，馒头，少吃。”江慕月耐心叮嘱，秦韬立即跑去准备了。
江慕月摇摇头，秦韬总喜欢装出一副老江湖的样子，但很多时候还是孩子心性。
晚上值了夜班，第二天可以调休。
第二天早上，回家之前，江慕月先去病房看病人。
洪诗语正靠在床上输液，秦韬手里端着一碗粥，一口一口耐心地喂着。
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脸上都挂着笑容。
“感觉怎么样？”江慕月伸手摸了摸洪诗语的额头。
“比昨天好多了。”洪诗语腼腆一笑，“谢谢江医生。”
昨天情况紧急，江慕月都没来得及看轻这个女孩子的长相，印象中只觉得她身材娇小。
现在看起来，洪诗语长相清秀，笑起来眉眼弯弯，像盛开的向日葵，很甜蜜，很阳光。
同样是洪帮的人，和秦韬身上的匪气不同，洪诗语知书达理，温文尔雅，一看便是上过洋学堂，读过书的。
“江医生，你要回家吗？”看江慕月拿着包，秦韬笑眯眯道，“要不我送送你吧。”
“客气点！”洪诗语一把揪住了秦韬的耳朵，“怎么跟江医生说话呢？平时都怎么教你的！”
“我错了我错了，师妹饶命！”秦韬连连告饶，“好好好，我不送了，江医生好走。”
洪诗语对秦韬的表现还算满意，见江慕月离开，便叮嘱了几句，让他出去道谢。
有了洪诗语的吩咐，秦韬顶着一双熊猫眼，故作乖巧，“江医生，昨天晚上真是多谢你，洪帮上下感恩戴德，我秦韬一定……”
“不用！”江慕月冷冷地打断了他，“不过话说回来，知道了你的软肋，看你往后还怎么在我面前嘚瑟。”
秦韬吐了吐舌头，两人已经走到了医院门外。
冬日的阳光刺眼，秦韬半眯着眼睛，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感慨，“我很小就被爹娘丢在大街上，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生日是什么时候，是师父把我捡回家，教我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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