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美人甚至还没有享用过就直接香消玉殒，实在暴殄天物。章弘眼里闪过一丝肉痛, 冲着厉权川猛地喝道：“跪下！”
然而厉权川僵硬着背脊像块坚固的顽石一样怎么也不肯在章弘面前跪下。
章弘自觉在众人丢了面子, 丢下一道命令后, 拉长了脸直接拂袖离去：“反了天了？给本官打，狠狠地打，打到这臭小子肯跪下来为止！”
厉权川整个人都被牢牢捆在石柱上, 没多久背脊就被打得血肉模糊。
日薄西山，在天地间洒下嗜血的残色。
“放我下来, ”厉权川沙哑着嗓子, “我跪......”
再过一个时辰便又是月初约定的日子, 若是不赶去的话就彻底来不及了。
一旁的官兵解开绳索，怪异地瞅着厉权川：“怎么？突然想通了？你小子要是早点想通哪用得着受这么多天的刑罚？”
扑通一声, 众目睽睽之下, 厉权川朝着感应所在的位置缓缓弯下膝盖，许久才抬起了头。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 只见厉权川从地面上爬起来, 拖着尚在淌血的身躯一路跌跌撞撞地朝着远处踉跄而去, 随后直接埋头扎进了海水里。
不要相信那位神灵大人，不要相信...不要相信......
无数声音化为桀桀魔咒一路在脑海内盘旋，厉权川嘶哑着嗓子, 从海底冒出来后死死盯着面前的姬灵渡：“你知道的对不对？你明知道这一切都会发生......”
不管是先前厉老的惨死还是其他诸多种种, 方圆数百万里皆在掌控的领域之下, 哪有什么能够逃过一方神灵的眼睛, 姬灵渡静默了稍顷, 长睫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轻轻开口：“先而发怒，后而发奋，唯有如此方能破而后立。”
厉权川喘着粗气，只是盯着姬灵渡一声不吭，在看到眼前亮起的一抹寒光时不由缩了缩瞳孔。
“这把剑乃是由浸在海底千年的玄寒陨铁制成，坚不可摧，不过尚未开锋，”姬灵渡微垂着眸轻抚了一下剑身，随后捧着玄色长剑将其放在了厉权川手上，“选择权...在你......”
厉权川伸手接过长剑，只觉触手极为寒凉。
“这是最后一次了。”姬灵渡忽然淡淡道。
厉权川愣住，一时不能理解，等反应过来后，心底顿时掀起了汹涌的巨浪。
“别走……”见姬灵渡隐藏于云雾之中渐行渐远，厉权川心下一急，赶忙从喉咙里艰难地卡出了几个字眼，然而下一瞬已然没了那人的身影。
残阳如血，水液侵染，将磨刀石晕成浓郁的暗色，等石块干的差不多了，厉权川又倒了一碗水下去。
到最后，枯燥酸涩的声音停下时，长剑凌空一划，一道闪电忽从天际最中间劈下，映得暗色天幕亮如白昼。
“别...别杀我！”
“啊啊啊......”看清闯入屋内的人后，章弘不过惨叫一声，白光闪过整个人便已重重朝后倒了下去。
等到厉权川从屋内出来后，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大口凉气，只见血流淅沥，一颗圆滚滚的头颅双目怒睁被扯住头发提在厉权川手里，混合着雨水将整片地面都刷上了一层红色。
众人再往厉权川身上看去时愈觉心惊，从前的那个孩童不知从何时起身量已是极高，面容犹如石块般冷硬俊朗，从下往上望去，周身竟是覆盖着一层深沉的暗影。
月光流泻，疏如残雪。
姬灵渡与州平山神二人此时正在棋盘前枯坐。
云雾缭绕，棋局化形，一幕幕画面在海水上空中犹如画卷般显现出来，时而刀剑相交，时而风平浪静，时而波涛汹涌……
姬灵渡落下一子后，海水一定，忽然问道：“对了，你之前的伤势怎么样了？”
州平山神摆了摆手：“没什么大碍。”
为了弥补神格上的裂痕，虽然少了十几年的修为，但以神灵悠长久远的寿命来说，这些并不算得什么。
姬灵渡唇角浮起一缕笑意。
州平山神定定的看着忽感心惊，不知为何突然联想起了眼前人身上难分难辨的天机，冥冥之中只觉眼前这抹皑皑雪色，虽惊心动魄，却始终长久不得。
趁着夜色，厉权川手握长剑直接从正门走出，驻扎在外的官兵竟没一个敢拦住他。
等到众人从这一系列的变故回过神后，却见厉权川顶着众人的视线走出去后，竟是将手中头颅一扔，直往水云庙而去。
鲜血顺着长剑一滴一滴往下流淌，最后又在跪着的双膝面前氤氲开来。
一夜过去，什么也未曾等到，厉权川提着长剑从地面上慢慢站了起来，盯着远处的神像看了好半响，这才转身离去。
一直等到厉权川走了许久，悄无声息间，一叶洁白的花瓣从虚空中悠悠落下，在水波中荡起一池涟漪，却是动荡不堪。
身为巡抚的章弘既然死了，剩下的官兵便成了一盘散沙，不成气候，还没等这些人松懈多久，很快便被厉权川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收拢了起来。
就连那一整艘船的奇珍异宝，也随之落入了厉权川手里。
棋局分明已成定势，然而仔细看去时却依旧仿佛是四面楚歌，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姬灵渡手微微一顿，这落下的一子忽然犹重千斤。
“不下了，不下了，”连着惨败了好几局，原本的一腔傲然早已被打击的无影无踪，州平山神将手一摊，掏出一壶酒仰头喝了一大口，“还是喝酒来得畅快。”
等将酒壶放下来后，看到姬灵渡手里一直执着的一丛霜枝，州平山神目光闪烁了一下。
“这就是九幽云珊瑚吧，”州平山神喟叹道，“可否借吾一观？”
姬灵渡思忖了一瞬，略一点头，将霜枝递了过去。
寒意瞬间从掌心涌来，心知这就是眼前先天神灵的本体，州平山神小心翼翼的捧过看了一会，正忍不住伸手摩挲上去时，忽然轻咦了一下：“这里怎么断了一截？”
不待姬灵渡回答，州平山神又自顾自叹了口气：“倒是有些可惜了。”
州平山神捧着霜枝已经是极为小心，然而不多时，一片晶莹的霜花仍是从上面掉落下来。
看着眼前的一幕，州平山神不由皱了皱眉，世人皆知九幽云珊瑚是万年难寻的先天灵物，得之可增加数百数千年的修为，但若等到这一树的霜花落尽了又会如何？
州平山神将姬灵渡苍白若雪的侧颜收尽眼底，心下若有所动，很多时候万般算计也无法阻挡世事的千般变化，眼下楚国气运山河日下，看似是一场天地动荡的浩劫，但对于眼前的这人而言或许也是一场避无可避的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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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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