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杰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置身于高空,周围看不见人影,只有灰色的雾气,呢喃的耳语,以及一座倒悬的,超大版......额,温度计?
这个神似温度计的东西仿佛是自天空向下垂落,圆柱状的管体中满是猩红粘稠的液体。
那些猩红的液体似乎违背了重力效应,顺着锈迹斑斑的刻度表,自下往上攀升。
顾杰抬头看了看,目视所及的最远处,是一个空荡荡的圆球形的底座,内中隐约有暗红的血迹。
他又看了下与视线水平的位置,上面显示着液体的刻度。
1000。
什么意思?
高度?温度?还是其他?
没等顾杰想明白,他就见到了那只黑猫。
这一次,黑猫不再露出那种戏谑神色。
它用一种似人的目光看着顾杰,没有笑,猫脸拉得老长,神情失望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第二次。”
然后顾杰就醒了。
他睁开眼,听到了严先生的话。
“小伙子,我已经和上面取得了联系,领导同意我们打开骨头查看,你要不要观摩一下?”
顾杰抬手示意他等等,眼神有些阴沉。
任谁被烧炭般烧了两次,融化成烂泥,心情都不会好到哪儿去,更别提他本身就患有躁狂症。
他的脑子里不可避免的回忆起那强烈的窒息感,花了好几分钟才让心情平静下来。
或许是久等未果,严先生不再把注意力放在顾杰身上,他转头对着不远处的法医喊:“张老师,咱们开始吧。”
“好的。”
陌生的回答声响起。
顾杰猛地一怔。
他抬起头来,看向解剖台。
那位置站着一个年轻女人。
一个和秦法医完全不同的女人。
顾杰看着她一手拿起骨头,另一只手拿起一把电动切割机,叶轮转得飞快,眼看就要贴上骨头......
“等等!”
顾杰大喊,特么的老子才刚醒呢!
女人停了下来,疑惑的看着他。
严先生也看着顾杰:“怎么了?”
顾杰问道:“这个女人是谁?”
“?”
严先生狐疑的看了眼顾杰,道:“她是我们队里的法医啊,你刚才还和她讨论过尸体上的线索呢,你不记得了?”
顾杰沉默了下,问道:“秦法医呢?”
“秦法医是谁?”
严先生反问。
周院长看了眼顾杰,试探着发问:“顾杰,你还好吧?”
很显然,周院长怀疑顾杰是犯了病,导致把人都认错了。
顾杰把胡萝卜从嘴里拿了出来,他蹲下身子,坐在地上,神色有些难看。
消失了,一个活人居然消失了,这种消失甚至包括了记忆、包括了认知!
所有人都忘记了秦法医这个人的存在。
顾杰无法理解,究竟是什么力量,能让一个人从各个层面上失去存在的痕迹?
如果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死下去,是不是也会这样?
顾杰想起了黑猫的态度变化,明白自己的机会可能不多了。
他不想死,更不想死得无声无息,死得仿佛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他还想当大侦探呢!
好消息是,经过一次重启,他至少找到了自己的死因;至于坏消息……就是明知道死因,还是没办法解决。
——他不可能阻止这些人查看死者的尸骨,因为这些人来这里就是查案的。
而且即便暂时阻止,也不过是延缓死亡的时间罢了。
如果重启的时间再向前一些,回到我没进屋前,回到没和这东西产生联系前……会不会就没事了?
这念头一闪而过,连顾杰自己都觉得是奢望。
他的心情有些压抑,他的目光在周围人身上打转,最后停在了严先生身上。
他做了个决定,打算继续对心里的猜测进行验证。
“门外有人把守吗?”
顾杰重复说出了这句话。
严先生有些奇怪的点点头:“怎么了?”
顾杰看着严先生,抬手敲在了门上。
咚!咚!咚……
严先的反应和之前一模一样,满脸莫名其妙。
但听着听着,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样,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顾杰敲门的力道很大,门外的同事为什么没有反应?
“我出去看看。”
严先生把手搭在了门把上。
“先等等。”
顾杰叫住他:“严先生,你刚才打了个电话对吧。”
严先生愣了下,点点头:“对,怎么了?”
顾杰拿出手机朝他示意:“我刚才看了手机,发现没有信号。”
严先生短暂一怔。
周院长反应最快,拿出手机看了眼。
“我,我也没信号。”
周院长老脸发青,说话间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向了严先生。
严先生不信邪的拿出手机查看,屏幕右上角位置赫然是一个×。
居然真的没有信号!
那之前的电话是怎么打出去的?
周院长余光瞥见屏幕,人都抖了一下:“我,我们不会是撞,撞鬼了吧?”
严先生没有说话,但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环视四周。
密闭的暗室,陈列的尸体,还有大盆大盆的诡异脓液,房间里的一切都充满了让人不安的气息。
可怖而渗人。
严先生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他的眉头高高皱起,也不知是为了安慰众人还是说服自己,他强自解释道:“大家不要自己吓自己,信号明显是刚刚才断的。”
严先生的语气是笃定的,可说出来的话却显得苍白无力。
没有人会真的这种巧合,包括他自己。
其实严先生还有另外一种猜测,但现在这个时候显然不合适说出来。
顾杰看着他,再次道:“打个电话试试。”
严先生摇摇头:“没信号是无法拨号的,我出去看看……”
他说着,一只手摸上腰间,另一只手已经伸向了门把手。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贸然出门可不是个好主意。”
顾杰看着他:“为什么不打个电话试试呢,也浪费不了多久时间不是吗。”
顾杰不是个善良的人,指望一个精神病患者具有普世同情心并不现实。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救下所有人,因为他连自己能否活下来都没有把握。
或许有人会这么做,这也是我们为何称某些人为英雄。
但顾杰没有当英雄的本事。
如果这种时候他还想着保护别人,那么他一定是发病了。
人应该量力而行。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顾杰愿意减少伤亡,可若是为了活命,他也狠得下心。
他阻止严先生的理由,只是不想这个聪明人死得太快。
晚死总比早死赚呐。
或许是被顾杰的态度打动,或许是处于某种直觉,严先生踌躇片刻,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他转而拿出手机,一边嘀咕着‘我一定是被传染了神经病,没信号怎么可能打出去’,一边拨通了同事的电话。
嘟~
“喂?”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
听筒里传来同事的声音,让严先生的脸色一下子白透了。
他死死的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看向顾杰。
屏幕上,信号栏仍旧是一个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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